1 前言

六月份的时候,读到了一篇名为《运气与努力1的文章,是由 LeanCloud的创始人江宏博士写的,文章以一本书开篇,引出他关于运气与努力的思考:(文章写得相当真诚,充满洞见,也推荐大家阅读下)

很多人意识不到运气的重要性,而错把成功归功于自己的才能和努力, 却没有意识到好运在其中的重要性。忽视了这一点就难以保持谦虚,难以不断学习。

明白了运气的重要性,就知道不是人人生而能得到平等的机会的, 在遇到处境不如自己的人,不能假设这种差别是聪明或努力程度的不同造成的,应该知道善待弱者。

而文章开篇提到的书名为(Out of the Gobi: My story of China and America)《走出戈壁:我的中美故事》, 作者单伟建在读完小学之后,就被文革的知青下乡运动感召,「自愿」下放到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做了六年的苦力。

文革后,没拿到小学毕业证的他进入了首都经济贸易大学,之后在旧金山大学获得了 MBA, 在 UC Berkeley 取得博士学位,后来在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任教。

现在他是亚洲最大的私募基金之一 PAG Group 的主席和 CEO,而他当时在UC Berkeley的导师,现在也成为了美国财政部的部长,即Janet Yellen (珍妮特·耶伦), 她为本书作了序。

对于这样传奇的人生经历,我自然也是希望一读究竟。

2 不以物喜,不以已悲

不少自传或者回亿类的书籍看起来,难免会有一种自吹自擂的感觉,这也是人之常情。

只是在本书的作者却是用一种云淡风轻,略带些幽默的口吻来描写在戈壁滩的艰苦生活,以至于那样痛苦的生活, 在作者笔下,都显得不那么痛苦了。

可能正如同样被下放到戈壁滩的民航机长老易教诲作者那般,“前面的路还很长,所有快乐的事情都会结束,所有的悲伤也是如此”

书中有很多动人的经历,我印象比较深的是以下的几个故事:

3 戈壁生活

3.1 理想与现实

知识青年下乡,响应号召,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;参加建设兵团,为国戌边,建设国家。

这个是他们离家时的理想与目标,但实际的情况却与他们幻想得天差地别;

一群年轻人秋天去国营农场里收土豆,挖了无数的土豆,但是却没有人来运土豆,他们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被挖出来的土豆被冻烂, 不停地收获土豆,却又不停地看着收获好的土豆被冻烂在地里,循环往复,直到不再有挖土豆的念头。

兵团领导人希望可以把戈壁变成沃野,思路就是通过挖掘人工运河,把河里的水引到戈壁进行灌溉, 甚至有一天,作者他们被告知必须连夜赶工完成运河,以赶上最后限期,在完成之前,他们不能离开。

就这样,这群年轻人连续在运河上工作了31个小时,终于完成了人工运河的建设。

一周后,他们被告知,运河的路线被误算了,他们建造的那部分太高了,水无法流过,那部分必须被放弃,另建一条新路线。

军队建议兵团对改善贫困农村没有任何帮忙,事实上,他们只是让事情变成更糟糕,他们每天消耗的粮食是生产的三到四倍, 他们工作越努力,浪费的资源就越多。

兵团只是想给他们找些事情做,不让他们闲下来。

3.2 努力,智慧与运气

在这样的折腾下,六年时间,难免会让把人的志气给磨没,变得随大流,磨洋工。

农场上大多数人都不去田里工作,但他还在每天工作, 作者的心态是「干什么事都要干好,否则闲着也是浪费时间,而且争强好胜,虽然身体瘦弱,但不甘人后,如此而已。」

作者抓住一切能学习的机会,阅读能读到的各种书籍,向同样被流放的前民航机长学习英语,背诵药品的英文名字, 希望有一天能重新回到城市,能回到大学校园。

1971年,大学逐渐恢复了上课,但是那时的入学资格却不是考试,而是「群众推荐」制度,即由同龄人选举产生。

而作者不但没有被推举上,反而因为谈及外语,巴黎纽约这些外国城市,反而被人举报,渴望「资本主义生活方式」,并被众人被声讨。

这不仅让作者失去了被推举上大学的机会,还留下了个坏名声,但是作者并没有沉沦,他反而反思自己为何会成为众矢之的。

他分析下来是自己太与众不同,别人下棋他看书,他不屑于追求这些无用的东西,但人终究是群体性动物,太与众不同只会被人疏远。

所以他决定要融入这个集体,获得大家的好感,而不是作为一个孤僻的书呆子。

在观察到大家都喜欢篮球和排球运动,但却缺乏熟悉排球规则的裁判时,

他让父亲寄书过来学着当排球裁判,让更多其他连的人认识他,让自己变成不可或缺,同时更加努力地工作,赢得众人的尊重。 (能站在旁观者角度冷静分析问题,并利用现有条件进行解决,真的是充满智慧又难能可贵)

终于,在第二年的入学资格「群众推荐」中,他得票第二,但是却因为与连队领导关系不佳, 他被以「年纪太轻(21岁),不能上大学」为由,把他从名单中删除。

得知消息的那一天晚上,作者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营房,来到空旷的地方,边走边流泪,当再也不会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后, 他放眼大哭,在黑暗中撕心裂肺地喊叫,在沮丧和悲伤中喊得声嘶力竭。

那天晚上后,作者收拾心情,告诫自己生活必须继续,总会有未来的。 他发誓不会让自己失望,他已经经历这么多了,但他绝对不会在绝望中迷失自我,放弃就是对自己犯下罪行。

如果大环境一直很糟糕,自己要在戈壁待一辈子而没有出头之日,他没有谁可怨; 但是如果将来发生变化,因为自己没有准备好而失去了改变命运的机会,他只能怪自己。

所以他在逆境中也一直在为将来准备。

终于,在第三年,在11人竞选9个名额的竞争中,作者作为最后一名修补人选, 在名单中的两名正式候选人先后被除名后,递补入选,获得了首都经济贸易大学的入学资格.

4 自助者天助之

作者在毕业后成为首经贸的教师,后来得到亚洲基金会赞助前往旧金山大学一年的访学机会。

到校后,在与教授们交流后,他决定攻读该校的MBA 课程并争取拿到学位,但苦于没有学费,他决定先抓住机会学习知识,知识先于学历,再看能否找机会凑到学费。

第一学期各门课程优异,但是学费还是没有着落,在各种方法尝试未果后将要放弃时, 他的导师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:一个匿名人士愿意资助他的学费,于是他得而注册并开始MBA课程。

待他学业小有所成时,他导师告知他,那位匿名赞助人希望与他在某个高档餐厅共进晚餐,相见一面。

当导师夫妇身着正装出现在餐厅时,他才猛然意识到,他们原来就是自己的资助人,他的感激之情,无以言表。

如果不是作者在学习过程所表现出来的专注,付出与努力,相信也没有那么容易可以打动到导师,这也许是所谓的「自助者天助之」吧。

多年之后,待他事业有所成时,他以导师与自己名字,联名捐赠了一个奖学金,以帮助更多学子追求梦想。

5 洞察规则的智慧

在旧金山大学获得MBA 课程硕士需要2年时间,在学费问题得而解决之后, 作者面临的问题就是访学项目只是一年,要获得学位,他就需要亚洲基金会批准延长他的项目,并且获得首都经济贸易大学的批准。

也就是攻读硕士学位不在项目原有计划之内,他当时已经是首都经济贸易大学的教师,再延期一年属于「节外生枝」。

基金会领导安迪表示他要给经贸学院的领导写一封信,征求北京的意见。

作者表示,你不能这么写,安迪问为什么。

作者回答到,如果你征求北京方面的意见,他们就要研究是否批准。

只有两个可能——批准或者不予批准。批准了当然好,但是如果不予批准,我怎么办?

安迪问作者还有更好的办法吗?

作者表示,你就给北京发个贺电,说我学习成绩优异,校方决定给我奖学金,只需延期一个学期,就可以获得硕士学位, 对于这样的成绩,亚基会向外贸学院表示祝贺,其他的都不必说。

安迪写了一封信,信中对作者大加赞扬,但小心地将大部分奉承留给了经贸学院。

两周后,学院回复,只有四个字——‘非常感谢’。

作者心花怒放。

读到此处,真的为作者深谙体制的规则和处理事情的智慧所折服。

正如他所料,谁能拒绝别人的道贺呢?

更何况是来自曾经的敌人,美帝国主义的夸奖,这足以让学院领导扬眉吐气。

6 总结

在单伟建回到母校旧金山大学演讲2,当循例被主持人问到能给学生们什么建议时,他说在任何领域,成功的三个重要要素是:

  1. 终身学习;如果他在戈壁没有坚持学习,那么他不可能在失学十年后,在中国重新开放时,能抓住来之不易的机会,自然就没有后来的一切
  2. 好的判断力;好的判断比毅力更加重要,做正确的事情远比正确地做事重要,方向对了,努力才有意义。而没有人生来就有好的判断力,这个就源于经验,知识,就需要不断地学习才能获取到,又呼应上「终身学习」了
  3. 运气;正如单伟建的观点与罗翔老师的类似,「运气并非成就,是命运之手把我托举到所不配有的高度,让人飘然,让人晕眩,最终,让人诚惶诚恐」,意识到运气的重要,才能让人谦卑。

对于终身学习这条建议,我自已也有些许浅薄体会,一年半前,我写了一篇文章: 《RSpotify: 一个用爱发电五年的开源项目》, 分享自己学习了六年Rust,并且维护一个开源项目的经历。

在我大学的最后一年,我选择了学习Rust这个新兴的编程语言,距离当时它发布1.0稳定版本也仅仅过了2年, 我既不觉得我未来的工作会因此受益,也不会获取什么额外的报酬,毕竟这东西太小众了,国内也不会有公司会用,大厂不是用Java就是用C++。

我只是觉得好玩,再兼之大四没有课,总要学点新东西。 就这样,一学就是六七年,维护这个用Rust的开源项目也五年了,除了不时的Github Issue, 也没有其他的收益。

在今年七月,我又被换到了一个新的组,创下了一个个人职业新纪录,在一年三个月内,待了4个组。

新组还是在AWS S3, 而新组领导对Rust相当狂热,因为Rust的特点几乎完美契合S3的要求, 媲美C的高性能,内存安全,强类型,高并发,所以大老板非常想要在新服务使用Rust, 美中不足的就是Rust学习曲线陡峭,懂Rust的人不多。

而我刚好就是懂Rust又会Java的那个,毕竟都学这么久了,就这样我无缝对接到新组,在新的核心服务上开始写Rust,达成了通过写Rust养活自己的成就。

像单伟建那样,在戈壁那样艰苦的环境坚持学习,在困境中保持乐观,在苦厄中坚持成长 ,穷且益坚,实现从小学文凭苦力到常青藤教授的成就,绝大部分人自然难以望其项背。

但是,如果把终身学习理解成投资的定投,只需要持续学习,无论每天,每周或者每月学多么微小的知识,在时间的复利作用下, 终有一天,都会有带来质的提升。